租了辆车，出城，准备去拜访当地的合作伙伴。开车的是一位越南小伙子，只会几句简单英语，好在路线早已通过第三方订车平台提前沟通清楚，路上无需多言。他一路开的生猛，不时擦着各种摩托车呼啸而过，我们这些乘客们略显紧张，各自扣紧了安全带。

国内这些年狂点基建科技树，城市面貌焕然一新，论城市规模，即使和国内二三线城市相比，越南的多数城市也排不上号，不过都比较有当地特色，毕竟，国家真正统一的时间太短，后来的法，日，美殖民者的占领，又带来了不同的海外文化。

打开地图，越南国土呈明显的狭长地带，北，中，南三部分历史上长期都分属不同的国家。

北部受中国影响最大，也是如今的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政治基本盘，首都河内所在地。北部地处肥沃的红河三角洲，经济上农业占比高，工业企业则以国营，军工企业，大型外资占主导，整体GDP也就占到国家的三成左右。网上查了下，红河三角洲大平原，面积足足有15000平方公里，这相当于两个半上海市的面积(含崇明岛)了，这些土地，几乎全部是水源丰富，适合耕种的平原地带，异常肥沃，水运方便，足以支撑起越南北部庞大的人口和各种工农业。

中部地区是蜂腰部分，最窄的地方只有50公里左右，代表性城市是岘港，顺化等，以旅游业农业为主。历史上这里是海洋性的占城，政权曾经持续1600余年，直到清初才被来自北部的越南王朝吞并。

南部以胡志明市为代表的湄公河三角洲一代，自然条件最为优越，商贸开发最早，最为富庶，经济权重超过全国的60%，不过历史上这里一直属于柬埔寨，直到近代才被越南并入版图。

就我去过的几个城市而言，论城市面貌，旅游城市岘港无疑最好，建筑最新，街道最为干净整洁，整体观感不错，而且物价适中，设施完善，对游客非常友好。第一大城市胡志明次之，经济繁华程度第一，城市文化最国际化，人气也最旺，城建也最现代化，不过生活成本最高，物价接近上海的水平。首都河内的第一观感则比较杂乱和破旧，街道相对狭窄，交通管理显得混乱，这和多年战争的破坏关系很大。当地小哥告诉我，越战期间河是美军头号关注对象，从芭堤雅基地起飞的B52昼夜轰炸，投下无数航弹，河内人民，平均每人头上能分到7吨。纵使城市破旧，但是河内物价最为亲民，人口也接近千万，所以烟火气最足，有不少值得探索的地点，深受背包客的喜爱。

出城后，沿着唯一的国道前行。没过多久，道路两侧就出现密密麻麻的建筑，这都是自建房，多数只有一两层，住宅和商铺混杂，紧紧的挤在道路两旁，明显没有统一规划过，也多年没有拆迁改造。让人吃惊的是这些房子和道路的距离，估计只有2-3米。开了一段时间，上了高速。高速上车辆极少，更看不到几辆货车，这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当地经济的活跃度。后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边民营工厂的确比较少，内贸并不活跃，货物日常运输的需求较少，这也是为啥路上跑的箱式货车，轻卡一类的较少。广袤的农村和乡镇地区，多数老百姓还是过得自给自足的生活，主要经济来源还是依赖农业收入。

说到工业，在利用外资方面，越南的政策一度非常优越，曾吸引了大批国际巨头投资建厂，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韩国，日本品牌从八九十年代开始，就重点投资越南。虽然这些外资赚取了绝大多数利润，但越南本土也享受到了发展的红利，即使做做代工，也能赚取不错的利润，形成一定积累。

和中国不同的是，利用外资的这几十年期间，越南本土企业却没有行成完整的产业链。其一，提供资源和原材料的上游厂商，少有本土企业。这意味着对整条供应链其决定性左右的源头，还是在海外，对供应量的掌控力是非常弱的。其二，因教育人才等诸多原因，越南并没有培植出太多掌握了核心技术的本土科技企业，竞争力和发展后劲都很有问题。

说到底，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共性。虽然整个国家人口近一亿，但工人月收入普遍只有2000元左右，购买力较弱，内销市场太小，没有办法为本土企业提供持久稳定的增长动力。

一周时间拜访了多家制造业合作厂商，有其本土私营企业，国营企业，还有中资背景的企业，其共性是产品几乎100%外贸出口，

简单说两点体会:

1.在特定的产品线，比如木器加工，纺织，制鞋，天然藤编，食品加工等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很多越南厂商做的相当专业，能在有限的硬件条件下把设备利用到极致，最大化的结合其人口红利，形成规模优势，实现综合成本对大陆厂商低20-30%的比较优势，同时选择合理的工艺，将质量输出稳定在比较高的水平。这里面并不是只有人海战术，更能看到很多朴素的精益制造思想和工匠精神。我想，这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无论是老板还是员工，其业务机会和职业选择都比较少，需要格外珍惜。有限的选择反而让企业和员工都能安心做好一件事情，聚焦精力，再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并反复迭代，从而量变带来质变，在行业里占据一席之地。说到不足之处，是其本土厂商普遍缺少具有国际视野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带来新的现代企业经营理念，以及资深工程技术人员的现场项目指导来提高研发工程技术能力，技不然还可以挖掘出更多的潜力。

2.越南制造业应该是中国制造业的延伸和补充，长远看，合作机会远大于竞争威胁。大家都知道的例子是，近年来，中美贸易战背景下，不少国内工厂会从国内(珠三角)直接把半成品和零件运送到越南，再在当地工厂组装为成品，最后包装贴上越南制造的牌子，获得出口欧美的绿色许可，从而完美避开各种贸易壁垒。另外，看看越南那些产业，多数是依赖人工和资源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国内企业早已丧失这些优势，继续保留的边际成本很高，基本的市场规律不能违反。据我的观察，除却人口红利和关税优惠等，越南实际上还有很多资源禀赋，国内厂商如能有效加以利用，深度开发越南的下级供应商，使其服务于国内的厂商的整体供应链布局，也许比单纯的把产业工厂平行转移到东南亚会带来更多的机会。越南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位于同一层级的东南亚，南亚，甚至东欧国家，而非具备全产业链且不断点亮科技树新技能点的中国。

大国和小国的人口，国土，资源数量级不同，国家责任和使命不同，也就决定了其根本需求的不同，最终反映在产业选择上的差异。

这篇先到这里，下一篇，说说此行遇到的越南人民，作为终结。

河内上空，可以看到HONDA工厂顶棚的巨大Logo。远处隐约可见的是红河。河内，就是河流以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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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街头，狭窄的街道，充斥着桀骜不驯的摩托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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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中部某城乡结合部，一个体育馆附近，巨大的牌子，熟悉的风格，内容大意思:富强，民主，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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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胡志明新区往西北方向远眺老城，远处最高的建筑是地标金融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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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明地区某卫星城。因导航偏离目的地十几公里，受困于某荒无人烟的工业园，在当地人帮助下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打到车。基础设施建设不光体现在道路硬件上，信息时代，软件服务等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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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道，省道边常见的自建设房，紧紧贴着彼此，这也是越南一大特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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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义回岘港的途中，路边休息，拍到紫色的云。越南整体空气非常不错，在引进各种外资的同时，对污染企业环评抓的很严，似乎并没有过度牺牲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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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明市某购物中心内部，可以完全看齐国内一线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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